一个多月前是胡波逝世五周年的日子。当时看到三号厅的那篇悼文的时候还很感叹：居然已经五年了。他的《大象席地而坐》自从2018年斩获各种奖项之后就被我加入了影单，说来惭愧，当初它吸引我的是贯穿整部影片的“丧”。对于那些情节，那些台词，那些背后涌动着的沉重的痛苦，我不理解，也没想着去理解。三号厅的那篇悼文又重新唤起了我对这部电影的记忆，于是一个多月后，距离我将它加入影单过了整整四年，我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，点开了这部时长接近四个小时的影片。
电影的色调是灰暗的。灰白的天空，老旧的居民楼。烟雾弥漫的房间，从清早起就未曾停止的谩骂，毫无理由的歇斯底里。里面的人物也都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，好像生活就是不得已而继续的事物。胡波很喜欢用长镜头，无论是捕捉人物对话过程中神态的些微变化，还是拍摄场景时拉的远景。有时一个镜头只是于城在抽烟，或者韦布就那么蹲着，或者黄玲就那么站着。从人物的神态中能感受到一种疲倦，满目空虚，或是深深的绝望。
每个人的生活其实都在崩溃的边缘，只是被平稳的假象暂时维持着。而当天平开始产生波动，产生了一个足以让他们逃离生活的契机：于帅滚下了楼梯死了；于城的好兄弟在他面前跳楼了；黄玲和副主任的视频被传遍学校了；王金的狗被咬死了，他们试图逃避，试图欺骗自己，试图用满洲里的大象抹去过去的一切，进行新的开始。
他们最后看到大象了吗？没人知道。但或许就像王金对韦布说的那样，“你能去任何地方，可以去，到了就发现，没有什么不一样的”。
由于时长过长，加之我难以承受这扑面而来的痛苦，我分了两天才将它看完。在我第二天继续看的时候，我一边看一边用勺子舀着手里的猕猴桃。戏剧性的是，在看到黄玲和母亲吵架，母亲说“自己还一团糟搞不清楚”的时候，我右手猛地一使劲，便将左手握着的猕猴桃的底部给戳了一个洞。绿色的汁液迅速顺着我手指间的缝隙流了下来，沾在了我的衣服上，流到了我的裤子上。
我看着那一片片晕染开的绿色发愣，真的是很纯粹的绿色。不会太深，也不会太浅，清澈透明，就是完完全全的翠绿色。
于城说他的生活就像一堆破烂，不管怎么清都会有新的堆到他跟前。他没办法控制生活的走向，摆脱不了生活中的痛苦，就像我也无法控制猕猴桃汁的流淌速度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了我的衣服和裤子，却无能为力。
我不得已暂停了视频，脱下衣服和裤子去洗手池试图将这些痕迹抹去。在清洗时一个没注意，水顺着裤子向下流淌，沾湿了我的腿，沾湿了我的脚，也沾湿了我的鞋。瞬间，我原本就不太暖和的身体变得毫无热气。
就在此时，副主任对黄玲说的“人活着呀，是不会好的”那句话在我耳边回响。我自嘲般地笑了笑，拧干了裤腿。
生活就是这种东西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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