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七月半,中元节。

早上我六点多就醒了,翻来覆去也睡不着,明明是凌晨十二点半左右才睡的。

上午对着电脑的时候看到了跳出来的提示,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:原来今天是中元节啊。

很突然地,我想到了我的外公、我的外婆和我的二爷。

外公是癌症去世的。我还记得他去世前那段时间的样子,从一个高大的老爷子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、面黄肌瘦,只能蜷缩在床上的小老头。外公的葬礼上我一滴眼泪也没掉。我本就和外公外婆不太熟悉,每年也只有过年会见一两天。但当时我很心疼我的母亲,她的痛苦和难过像潮水一样淹没了那个乡下的老屋子。接待客人的时候是一副能干的模样,但当客人散尽后,我看到她抱着矮小的外婆泣不成声。

在那之后大概一两年左右吧,外婆因为车祸去世了。很多亲戚和邻居都说外婆是跟着外公走的。为了不影响我高中的学业,母亲没有让我去参加外婆的葬礼。葬礼结束后,我感觉到母亲好像又老了很多,仿佛被抽走了一股精气神。就像上次那样,我也没有特别难过。只是在那以后的每个大年初二,我在舅舅家中吃饭时,总是会想起一些不会再发生的场景。

几乎每个大年初二都会吃火锅,外婆总是会买那些我并不太爱吃的火锅丸子。寒冷的中午,我们围着桌子坐下,看着那些丸子在有些掉漆的老式火锅里浮浮沉沉。火锅的热气成了屋子里的唯一热源,大家从火锅内汲取一丝丝温暖,用来驱散冬日的寒意;外婆还会买许多那种便宜的散称糖果,要么是不好吃的软糖,要么是吃到嘴里都是同样劣质香精味的硬糖。我每次都会从中挑出金丝猴的玉米硬糖——那是我唯一会吃的品种。若是在那儿过夜,那肯定至少有一顿是要喝粥的。略微泛着红色的籼子粥在老式灶台的大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,外公就坐在炉膛旁,慢悠悠地往里塞着稻草。火光照得外公脸上明明暗暗,稻草被烧得哔啵作响。若是我站在门口,被外公发觉了,他就会笑得眯起双眼,举起那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,招我过去,和我絮叨些日常琐事。

有次母亲说,她想念籼子粥的味道了。我知道,她是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了。

二爷的葬礼我也没有参加,也仅仅是最近的事。因为还在上学,家里也没告诉我这件事。送葬之后的一个周末,父亲才从电话里告知了我这件事。

我和二爷还算挺亲近的。他为人随和,热心,很爱说笑话。我的爷爷排行老三,是最小的那个。父亲说,二爷会经常打电话给爷爷,定期“汇报”大爷的近况,还会故作严肃地说感觉老大最近的情况不对,感觉活不长了。可谁也没想到,他是第一个去世的。

闭上双眼,我脑海里还能勾勒出二爷的模样。他常年都会戴着一顶靛蓝色的软帽,佝偻着背,见到我就笑,露出他常年抽烟而被熏黄熏黑的牙齿。二爷耳背挺严重的,但也因此有着一副大嗓门,我每次和他说话都得扯着嗓子。不过我也从中找到了不少乐子,倒也不觉得麻烦。

只要是我在场的时候,二爷总是会把十几年前有关我的趣事拿出来说。说了一遍又一遍,一年又一年,我们一家人几乎都能将他的话倒背如流。但每次说到这件事,大家还都是会笑作一团。小时候我觉得别扭,甚至有点丢脸。后来便也和他们一起大笑。可惜,即便是记住了那些话,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说了。

上午我想到这些,突然就感到鼻子一酸,对着电脑就开始流眼泪,怎么也止不住。我在因为什么难过,因为什么而哭泣呢?我也不知道。要说多难过,好像也没有。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感性脆弱了吗?只是内心感到有些酸楚,一些不可名状的感情在盘旋。

我不相信轮回转世,但我希望,他们一切都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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